李默从未想过，爱情的保质期会与银行卡余额成反比。
当林薇从那个需要合租隔断房的女孩，蜕变成时尚杂志封面的“新锐设计师”，他送外卖的电动车，似乎再也追不上她踩着高跟鞋的脚步。
她开始谈论他听不懂的沙龙，嫌弃他身上洗不掉的油烟味。
直到那天，她在闺蜜面前，将他精心准备的周年纪念礼物，轻蔑地称为“廉价的感动”。
李默看着那张曾经写满爱意，如今却只剩疏离的脸，心中某根紧绷的弦，终于断了。他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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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温差
傍晚六点，李默将电动车稳稳停在市中心那栋流光溢彩的写字楼下。
他摘下头盔，露出一张被风吹得有些发红的脸颊，额头上还带着细密的汗珠。
今天最后一单的目的地，是林薇公司所在的楼层。
他特意接了这一单，想着能顺便接她下班，给她一个小小的惊喜。
手里提着的，不是外卖，是一杯她最爱喝的热燕麦拿铁，还有一盒刚刚出炉的蛋挞。
他站在大厅角落，尽量不让自己沾着灰尘的外卖服显得过于突兀。
玻璃幕墙外，是车水马龙的城市繁华；幕墙内，是光可鉴人地板映照出的精英身影。
他等了将近半小时，咖啡的温度渐渐褪去。
电梯门一次次打开，走出妆容精致、衣着得体的男男女女。
他们步履匆匆，交谈着李默似懂非懂的英文缩写和项目术语。
终于，林薇的身影出现了。
她穿着一身剪裁利落的米白色西装套裙，衬得身姿愈发挺拔。
精致的妆容，一丝不苟的发髻，手腕上那块新买的、价值不菲的腕表在灯光下闪烁着冷硬的光芒。
她正和一位同样打扮干练的同事边走边聊，脸上是李默熟悉的、专注于工作时的神采。
然而，当她的目光扫到角落里的李默时，那份神采瞬间凝固，继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窘迫和……不悦。
她快步走过来，压低声音：“你怎么来了？还穿着这身衣服？”
李默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举起手中的纸袋：“送完附近一单，顺路给你带了点吃的。等很久了吧？”
同事好奇地打量了一下李默，眼神里带着审视。
林薇迅速接过纸袋，语气有些匆忙：“谢谢，但我晚上还有个饭局，和客户一起，可能很晚才结束。”
她顿了顿，补充道：“你先回去吧，别等我了。”
李默看着她的眼睛，试图找到一丝往日的温情，但只看到了一片急于摆脱他的焦躁。
“好，那你……别太累。”他最终只是点了点头。
林薇几乎是立刻转身，和同事一起走向大门，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清脆而疏远。
李默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融入门外璀璨的灯火中。
手里的另一杯便宜奶茶，已经凉透了。
他默默喝了一口，甜腻中带着苦涩。
这种温差，不仅仅存在于咖啡和他之间，更存在于他们越来越远的世界里。
回到他们共同租住的公寓，已近晚上八点。
公寓比林薇公司附近那个小隔断间好了很多，是林薇升职加薪后坚持要换的。
她说，这里符合她现在的“身份和圈子”。
李默承担了一半的租金，这几乎花掉了他送外卖收入的一大部分，但他从未抱怨。
他总觉得，只要两个人在一起，苦点累点都值得。
房间里很安静，充满了林薇喜欢的昂贵香薰的味道。
玄关处随意丢着她换下的高跟鞋，沙发上搭着一条质感很好的丝巾。
李默换上家居服，开始收拾房间，准备简单的晚餐——虽然林薇说了有饭局，但他还是习惯性地准备着。
冰箱里塞满了有机蔬菜和进口水果，是林薇买的，她说这些更健康。
但李默常常觉得，这些带着标签的“健康”，远不如当初一起在路边摊分吃一碗麻辣烫来得温暖实在。
他坐在沙发上，打开电视，却没什么心思看。
手机屏幕上，还是他和林薇几年前的照片。
照片里，林薇笑靥如花，依偎在他身边，背景是简陋但充满欢声笑语的小屋。
那时，她还在为一份设计稿熬夜，他刚送外卖不久，虽然辛苦，但眼里有光，心里有梦。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呢？
大概是从林薇的设计获得大奖，被知名公司挖角开始吧。
她的世界突然变得广阔而迅疾，认识的人，谈论的事，都超出了李默熟悉的范畴。
他试图去理解，去跟上，但往往力不从心。
他送外卖的工作，时间相对自由，能更好地照顾生活，收入也还算稳定。
可这在林薇和她的朋友们看来，似乎成了“不求上进”的代名词。
第二章：裂痕
几天后，是林薇的生日。
李默提前很久就在琢磨送什么礼物。
他记得林薇偶尔提过，喜欢某个小众设计师品牌的一条项链，设计独特，不是那种随处可见的爆款。
他查了价格，几乎是他大半个月的收入。
犹豫再三，他还是咬咬牙订了下来。
他想，生活需要仪式感，更重要的是，他想告诉她，即使他的方式笨拙，但他的心意从未改变。
生日那天，林薇在一家颇为高档的西餐厅订了位置，邀请了几位同事和朋友。
李默特意向站长请了假，换上了他最好的一套休闲西装。
镜子里的自己，虽然尽力收拾过，但常年的风吹日晒，还是让他的皮肤显得有些粗糙，与这身略显紧绷的西装并不十分相称。
餐厅环境优雅，灯光昏暗，空气中流淌着舒缓的爵士乐。
林薇的朋友们个个衣着光鲜，言谈举止间透着自信。
他们谈论着最新的海外旅行见闻，讨论着股票和基金，偶尔夹杂着几句法语或英语。
李默坐在其中，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他大多时候只是安静地听着，偶尔插话，也往往接不上那些时髦的话题。
他能感觉到，林薇的目光很少在他身上停留，即使有，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
餐后，是送礼物的环节。
林薇的同事们送的都是名牌香水、限量版口红，或者某家高级沙龙的水疗券。
轮到李默时，他有些紧张地拿出那个精心包装的小盒子。
“薇薇，生日快乐。”他递过去，眼神里带着期待。
林薇接过，拆开包装。
当她看到那个品牌的logo时，眼神微微亮了一下，但打开盒子，看到那条具体的设计相对简约的项链后，那点亮光迅速黯淡下去。
她的一位女同事，也是她关系较好的闺蜜张倩，凑过来看了一眼，语气略带夸张地说：
“哎呀，这个牌子挺难买的呀，不过这款好像是去年的旧款了？薇薇现在可是只戴当季最新款哦。”
林薇的脸上瞬间掠过一丝尴尬，她合上盒子，随手放在一边，语气平淡地说：“谢谢，有心了。”
那轻描淡写的态度，像一根细小的针，扎进了李默的心口。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看到林薇已经转身和朋友们讨论起周末去某位新锐艺术家工作室参观的行程。
“李默，你去过那种地方吗？挺有意思的。”张倩看似随意地问了一句，眼神里却带着探究。
李默摇了摇头，老实回答：“没有，不太懂这些。”
“哦，也是，你们送外卖的，估计整天忙着跑单，没时间关注这些艺术活动。”张倩笑了笑，语气里的意味不明。
林薇立刻接口，像是在为他解释，又像是在划清界限：“他工作比较辛苦，时间也不固定。”
那一刻，李默清晰地感觉到，自己仿佛成了林薇需要向她的新世界解释和遮掩的一个“瑕疵”。
晚餐在一种看似和谐，实则暗流涌动的气氛中结束。
回家的路上，两人一路无话。
车内只有电台里流淌出的低沉音乐。
到了公寓楼下，林薇没有立刻下车，她沉默了一会儿，开口说：“李默，我们谈谈。”
李默心里一紧，预感到什么。
“我觉得……我们之间的距离，好像越来越远了。”林薇看着前方，声音有些飘忽，
“我现在接触的圈子，谈论的事情，你都插不上话。我不是嫌弃你，只是……这样的相处，让我觉得很累。”
李默握紧了方向盘，指节有些发白。
“我知道我的工作可能让你觉得……不够体面。”他艰难地组织着语言，“但我一直在努力，努力让我们过得更好。送外卖只是暂时的，我……”
“暂时？”林薇打断他，语气里带着一丝嘲讽，
“你说了多久了？一年？两年？李默，人总要有点规划和上进心。你不能总是安于现状，满足于每天跑几十单，赚那几百块钱。”
她转过头，看着他，眼神复杂：
“我希望我的男朋友，是一个能和我并肩前行的人，而不是……一个永远停留在原地，需要我时不时回头等待，甚至还要向别人解释他为什么在那里的人。”
这些话，像一把钝刀，慢慢割着李默的心。
他想起自己风雨无阻地奔波，想起为了多赚点钱接下的深夜远单，想起攒下每一分钱只为分担她的压力，想起她曾经说过“无论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
原来，承诺真的会过期。
“所以，在你眼里，我就是一个……让你丢脸的存在，是吗？”李默的声音低沉沙哑。
林薇没有直接回答，只是叹了口气：“我很累，先上去了。”
她推开车门，头也不回地走进了公寓大堂。
李默独自坐在车里，窗外城市的霓虹闪烁，却照不进他此刻冰冷的内心。
他拿出手机，屏幕上是林薇几年前发给他的消息：“笨蛋，今天下雨，送餐慢点，安全第一，我等你回来吃饭。”
那时的“我等你”，和现在的“别等我”，形成了残酷的对比。
裂痕，已经清晰可见，并且正在不断扩大。
第三章：伏笔
日子依旧在继续，只是两人之间的气氛降到了冰点。
交流变得极少，即使有，也仅限于“回来了”、“吃了没”这类最表层的客套。
林薇越来越忙，出差、应酬变得频繁，在家的时间越来越少。
即使在家，她也多半是抱着笔记本电脑处理工作，或者开着免提电话会议。
李默则更加沉默地穿梭在城市的大街小巷。
风里来雨里去，电动车成了他最忠实的伙伴。
只有在这种时候，他才能感觉到一种纯粹的、靠体力挣饭吃的踏实感。
他不再试图和林薇谈论未来，也不再解释自己的工作。
他隐隐觉得，有些东西，一旦碎了，就很难再拼凑完整。
一天下午，他送餐到一栋高级写字楼。
在等电梯时，无意中听到两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在聊天。
“听说‘繁星资本’那边对林薇她们公司的B轮融资很感兴趣，要是谈成了，估值能翻好几倍。”
“林薇？就是那个最近风头很劲的设计师？厉害啊，年轻有为。不过听说她个人生活方面有点……好像有个送外卖的男朋友？真不知道她怎么想的。”
“谁知道呢，可能以前认识的吧。现在双方差距这么大，估计也长不了。等公司做起来，接触的层次不一样了，自然就看不上眼了。”
电梯门打开，两人走了进去。
李默站在原地，像被施了定身术。
“繁星资本”……他对这个名字再熟悉不过。
那是他曾经奋战过的地方，是他一手创立，却又被迫黯然离开的战场。
原来，林薇公司正在接触的资本，竟然是他曾经的“孩子”。
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
有荒谬，有苦涩，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冲动。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了所有的情绪。
现在，还不是时候。
他需要确认一些事情。
晚上，林薇难得地早回家，心情似乎不错，甚至哼着歌。
吃饭时，她主动提起：“我们公司最近在谈一笔很重要的融资，如果成功了，我的职位和收入都会有很大的提升。”
李默低头吃着饭，“嗯”了一声。
林薇看了他一眼，语气带着某种试探：“到时候，可能需要出席的场合更多，对伴侣的要求也会……更高。
李默，你真的没考虑过换份工作吗？哪怕去考个公务员，或者学门技术？”
李默放下筷子，抬起头，平静地看着她：“我觉得送外卖挺好，靠自己的力气吃饭，不丢人。”
林薇的眉头皱了起来：“这不是丢不丢人的问题！这是眼界和圈层的问题！你难道想一辈子这样？我们难道要一直这样下去？”
她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不耐烦和失望。
李默没有争吵，只是淡淡地说：“人怎么活，是自己选的。我觉得现在这样，没什么不好。”
“你……”林薇气结，猛地站起身，“你真是不可理喻！我跟你没法沟通！”
她转身回了卧室，重重地关上了门。
李默看着那扇紧闭的门，眼神深处，最后一丝温情也渐渐冷却。
他走到阳台，点燃了一支很久没碰的烟。
烟雾缭绕中，他望着楼下的万家灯火，眼神变得锐利而深沉。
他拿出另一部很少使用的旧手机，开机，拨通了一个存为“老陈”的号码。
电话很快接通，那边传来一个恭敬中带着惊喜的声音：“老板？是您吗？您终于联系我了！”
李默吸了一口烟，缓缓吐出烟圈，声音低沉而有力：“老陈，帮我查点事。关于‘繁星资本’最近在接触的一个项目，叫‘薇光设计’，
负责人是林薇。我要知道所有的细节，特别是……融资谈判的进展，以及对方的主要负责人是谁。”
“好的，老板，我马上去办！”老陈毫不犹豫地应下。
挂断电话，李默将烟头摁灭。
夜空中的繁星点点，冰冷而遥远。
他曾是那片星空的追逐者之一，也曾一度触摸到它的光芒。
后来，他选择坠落凡尘，想过一种简单的生活。
但现在看来，有些人，有些事，并不允许他永远做一颗“尘埃”。
从那天起，李默似乎还是那个李默，每天准时出门送外卖，风雨无阻。
但他偶尔会在深夜，用那部旧手机接收邮件，或者简短地通几句话。
他眼神里多了一些林薇读不懂的东西，那不是认命，更像是一种蛰伏的冷静，一种等待时机的耐心。
而林薇，则完全沉浸在即将到来的事业飞跃的兴奋中。
她对李默的“不思进取”感到彻底失望，两人之间的冷战变成了常态。
她甚至开始有意无意地在社交账号上，展示一种“独立女性”的精致生活，照片里鲜少有李默的影子，即使有，也被处理得模糊或者只是背影。
她似乎在为自己未来的“新生活”做着铺垫，浑然不觉，身边的这个男人，体内正孕育着怎样的风暴。
第四章：羞辱
转折点发生在一个周末。
林薇所在的设计工作室举办了一个小型的庆祝派对，庆祝成立三周年，同时也为即将到来的B轮融资预热。
派对设在一家格调高雅的私人会所。
林薇要求李默必须参加，并且再三叮嘱他“穿得像样点”，“少说话，多听多看”。
李默沉默地听着，没有反驳。
他去商场，买了一套合身的、质感不错的深色西装。
当他换好衣服走出来时，连店员都忍不住夸赞他身材挺拔，气质沉稳。
林薇看到时，眼中也闪过一丝惊讶，但随即被挑剔取代：“领带颜色太老气了，鞋子也不行，算了，时间来不及了。”
派对上，依旧是那个李默感到陌生的世界。
香槟、礼服、虚伪的寒暄和功利的交换。
林薇如鱼得水，周旋于各位投资人、客户和媒体朋友之间，笑容得体，应对自如。
李默则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端着一杯苏打水，站在角落。
然而，麻烦还是找上了门。
一个穿着花哨西装、头发梳得油亮的男人，端着酒杯走了过来，他是林薇公司的一个重要投资人介绍来的朋友，姓王，据说家里很有背景，对林薇表现出明显的兴趣。
“这位就是林小姐常提到的……那位送外卖的男朋友？”王先生上下打量着李默，语气轻佻，
“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啊。怎么样，送外卖是不是特别能锻炼身体？我看你体格不错。”
周围几个人的目光都聚焦过来，带着看好戏的神情。
林薇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她快步走过来，试图打圆场：“王总说笑了，李默他……他最近在考虑做点别的。”
王先生却不依不饶，笑着拍了拍李默的肩膀：“别考虑啦，送外卖多自由啊！不像我们，整天谈几个亿的生意，累死个人。
对了，待会儿要是我们这儿的点心不够，能不能麻烦你帮忙跑个腿，再送几份过来？给你加钱，哈哈！”
刺耳的笑声在耳边回荡。
李默能感觉到林薇抓着他胳膊的手，因为用力而微微发抖，那不是维护，而是极度的难堪和愤怒。
周围的目光像针一样扎在他身上。
他看到林薇眼中那毫不掩饰的嫌弃和失望，仿佛在说：“看吧，你永远只会给我带来这种尴尬。”
就在这时，王先生似乎为了进一步彰显自己的优越感，或者说，是为了彻底踩低李默来抬高自己，他晃着酒杯，带着几分炫耀对林薇说：
“林小姐，说到融资，我跟你透露个内幕。这次‘繁星资本’的负责人，可不是一般人。
听说他们背后那位神秘的创始人，‘李董’，最近好像有重新出山的迹象！要是能惊动他老人家亲自过问你们的项目，那估值，啧啧……”
“李董？”林薇好奇地问，“我好像听说过，但不是很了解，据说非常低调。”
“何止低调！”王先生压低声音，故作神秘，“那才是真正的大佬！只手遮天的人物！
只是几年前因为一些事突然隐退了，但他一手创立的‘繁星’，现在还是投资界的巨无霸。要是能跟他搭上关系……”
李默静静地听着，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但熟悉他的人会发现，他的眼神，在那一刻变得极其深邃，仿佛古井无波，却暗流汹涌。
王先生说完，又转向李默，带着戏谑的笑容：“哥们儿，听到没？这才是真正的人生赢家！你送一辈子外卖，也摸不到人家鞋底沾的灰。
我要是你啊，早就自惭形秽，主动离开林小姐了，别耽误人家的锦绣前程嘛！”
这话如同最后一道惊雷，彻底劈开了李默心中所有的犹豫和最后一丝留恋。
林薇的脸色已经苍白如纸，她看着李默，眼神里甚至带上了一丝哀求，不是为他辩护，而是求他不要再让她更丢脸。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李默忽然笑了。
那笑容很轻，却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冰冷和嘲讽。
他没有看王先生，而是目光平静地，直直地看向林薇，仿佛周围的一切喧嚣都已不存在。
他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突然安静下来的角落。
“是啊，送外卖确实摸不到‘李董’的鞋底。”
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冰珠砸在地面上。
“因为，我就是李董。”
“摊牌了，不装了。”
第五章：惊雷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王先生脸上的嘲笑瞬间僵住，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的公鸡，发出嗬嗬的怪声，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周围那些原本带着怜悯或鄙夷目光的人，全都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如同集体石化。
林薇更是如遭雷击，整个人僵在原地，瞳孔剧烈收缩，难以置信地看着李默。
她脸上的表情复杂到了极点，先是极度的荒谬和不信，仿佛听到了世界上最可笑的笑话。
但当她接触到李默那双平静得可怕，却又深不见底的眼睛时，一种冰冷的恐惧感，顺着脊椎迅速爬满了全身。
那眼神，不再是那个她熟悉的、带着点讨好和隐忍的外卖员李默。
那是一种久居上位、执掌生杀大权者才会有的眼神，淡漠，锐利，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威严。
“你……你胡说八道什么！”王先生最先反应过来，像是为了驱散内心的恐慌，声音尖利地喊道，
“李默！你疯了吗？在这里冒充李董？你知道李董是什么人物吗？你一个送外卖的……”
他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李默根本没有理会他，仿佛他只是一只嗡嗡叫的苍蝇。
李默的目光，依旧停留在林薇惨白的脸上。
他从那套新买的西装内袋里，掏出的不是烟，也不是钱包，而是一部款式非常老旧，但质感特殊的黑色手机。
他熟练地按下了一个快捷键。
电话几乎是秒接。
李默对着话筒，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仿佛只是在吩咐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老陈，是我。我在‘云顶’会所。嗯，遇到点小麻烦。
另外，通知一下‘繁星’现在负责TMT投资的合伙人，让他十分钟后上线，我要听一下关于‘薇光设计’这个项目的详细汇报。”
他没有提高声调，但每一个字，都像重锤敲击在在场每一个人的心口。
尤其是“薇光设计”四个字出来的时候，林薇的身体明显晃了一下，需要扶着旁边的桌子才能站稳。
王先生的脸色由红转白，再由白转青，冷汗瞬间浸透了他的衬衫后背。
他能混迹这个圈子，自然不是完全的草包。
李默此刻散发出的气场，那种绝对掌控的从容，以及他口中随意提及的“老陈”（繁星资本的联合创始人之一陈宇，圈内大佬级人物），
还有直接点名要听项目汇报的架势……这绝不是一个外卖员能伪装出来的！
“你……你真的是……”王先生的声音开始发抖，腿肚子都在打转。
李默终于瞥了他一眼，眼神冰冷：“王总是吧？你父亲王建林的建材公司，去年好像申请过我们‘繁星’的供应链金融贷款，可惜资质审核没通过。”
王先生如遭五雷轰顶，这件事极为隐秘，他父亲托了无数关系才递上申请，最终被拒知道的人极少！
眼前这个人，不仅知道，还随口就说了出来！
“李……李董！对不起！是我有眼无珠！是我狗眼看人低！您大人有大量，千万别跟我一般见识！”
王先生差点当场跪下，语无伦次地道歉，之前的嚣张气焰荡然无存。
李默却不再看他，仿佛他已经是无关紧要的尘埃。
他的目光重新回到面无人色的林薇身上。
这时，李默手中的手机震动起来，他看了一眼屏幕，直接按了免提。
一个恭敬无比，带着紧张的声音从扬声器里传出来，清晰地回荡在寂静的会场：“李董！我是张涛！‘繁星’TMT组目前的负责人！
关于‘薇光设计’的项目，我们前期做过尽调，认为其设计理念有一定新意，但商业模式尚不清晰，团队核心成员，尤其是CEO林薇女士，
在战略眼光和公司治理方面可能存在短板，所以投资委员会初步意见是……暂缓推进。”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刀子，扎进林薇的心脏。
她赖以自豪的事业，她以为即将到来的巅峰，在眼前这个陌生又熟悉的男人面前，竟然如此不堪一击，只需要他一个电话，就可能化为泡影。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李默对她谈论的工作总是显得“听不懂”，那不是不懂，而是她所纠结、所炫耀的那些东西，在他曾经掌控的商业版图里，或许根本微不足道。
她也终于想起，几年前，她刚认识李默时，他偶尔流露出的那种超越年龄的沉稳和见识，以及他曾经轻描淡写提过的“以前做过点小生意”。
原来，那根本不是“小生意”。
巨大的震惊、恐惧、后悔，还有被欺骗的愤怒（即使这欺骗源于她的轻视），瞬间淹没了她。
“为……为什么……”她颤抖着嘴唇，声音嘶哑，几乎说不出完整的句子。
李默挂断电话，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神里没有报复的快感，只有一片深沉的疲惫和淡漠。
“为什么装作送外卖的？”他替她说出了疑问，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因为累了。因为想看看，褪去所有光环和财富，还有没有人，愿意只是因为我是我，而留在我身边。”
他的目光扫过林薇苍白的脸，扫过周围那些噤若寒蝉的宾客。
“现在看来，答案很明显了。”
第六章：余波
派对不欢而散。
或者说，是以一种所有人都未曾预料到的、极具颠覆性的方式结束了。
李默没有再多看失魂落魄的林薇一眼，也没有理会那些试图上前套近乎、弥补过失的人。
他径直离开了会所，仿佛只是结束了一场无聊的闹剧。
留给林薇和整个圈子的，是一场席卷一切的地震。
“繁星资本神秘创始人李董竟是外卖员”的消息，虽然没有被大规模报道（在李默的干预下），但在特定的圈层里，如同野火般蔓延。
林薇的世界彻底崩塌了。
她先是经历了极度的难堪和羞辱，然后是巨大的恐惧——害怕李默会报复她，毁掉她的事业。
但李默并没有这样做。
“薇光设计”的融资项目确实被无限期搁置了，但这更像是“繁星资本”基于专业判断的正常决策，而非李默的个人报复。
这种“无视”，反而让林薇更加难受。
这意味着，在她看来天大的事情，在李默的世界里，或许根本不值得他额外花费一丝精力。
她试图联系李默，电话打不通，信息石沉大海。
她回到那个曾经共同居住的公寓，发现属于李默的东西已经全部清空，只剩下一张签好字的解除租赁关系的纸条，和那盒她当时看不上眼的项链，静静地放在客厅的茶几上。
仿佛在无声地宣告一切的终结。
她失去了李默，也差点失去了事业的光环。
曾经围绕在她身边的“朋友”和追捧者，态度变得微妙起来，同情有之，嘲笑有之，更多的是疏远。
她终于尝到了所谓“圈层”的冷酷和现实。
她开始疯狂地回想和李默在一起的点点滴滴。
那些她曾经嫌弃的“廉价”的关心，那些她认为“不上进”的安稳，那些被她忽略的、李默偶尔流露出的不凡见解……
原来，不是他配不上她，而是她狭隘的眼界，根本装不下他真正的世界。
她所以为的“成功”，在他曾经达到的高度面前，渺小得可笑。
巨大的后悔，日夜啃噬着她的心。
而李默，在卸下“外卖员”的身份伪装后，并没有立刻回归到镁光灯下。
他确实厌倦了之前那种高强度、充满算计的商业生活，所以才选择隐匿下来，体验平凡。
这次事件，虽然打破了他的计划，但也让他更清楚地看透了一些人和事。
他接手了一些“繁星资本”真正核心的战略决策，但更多的是以一种幕后顾问的方式进行。
他拥有了新的生活节奏，更加自主，也更加通透。
他偶尔会想起林薇，但心中已无波澜。
那段感情，始于微时，却终于人性的考验。
他并不恨她，只是觉得遗憾。
遗憾于一段本可以纯粹的感情，最终败给了虚荣和浮躁。
第七章：尘埃落定
几个月后，在一个艺术展的开幕式上，李默作为特邀嘉宾出席。
他穿着简单的深色便装，气质沉稳内敛，在一众西装革履的人群中反而格外显眼。
不断有人上前恭敬地打招呼，称他“李董”。
他淡淡回应，疏离而有礼。
在展厅一角，他看到了林薇。
她瘦了很多，神色间少了过去的张扬，多了几分沉静和憔悴。
她也看到了他，眼神复杂，有愧疚，有渴望，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怯懦。
她犹豫再三，还是鼓足勇气走了过来。
“李默……不，李董。”她声音干涩。
李默平静地看着她，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
“我……我很抱歉。”林薇低下头，声音哽咽，“为我过去说过的那些话，做过的那些事……我……我不知道……”
“都过去了。”李默打断她，语气平和，却带着无法逾越的距离感，“你的事业，靠你自己努力。‘繁星’的投资决策，是基于市场判断，与我个人无关。”
这句话，彻底断绝了林薇任何关于“重修旧好”或者“得到帮助”的幻想。
他明确告诉她，他不会因私废公，更不会因为过去而给她任何特殊照顾。
他们的世界，早已分道扬镳。
林薇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但她知道，这一切都无法挽回。
她曾经嫌弃的“尘埃”，原来是她无法企及的“繁星”。
而李默，在经历了这一切之后，对于感情和人生，有了更深的理解。
真正的强大，不是炫耀和征服，而是能享受繁华，也能安于平凡。
真正的爱情，应该能穿透外在的身份和标签，直抵灵魂的深处。
他转身，走向展厅深处，那里有一幅画，画的是一片深邃的夜空，繁星点点，而星空之下，是广袤而沉默的土地。
他站在那里，久久未动。
仿佛既是那遥不可及的星，也是那厚重踏实的尘。
虚荣与真心，在现实的考验下无所遁形。
真正的价值，从不因外界的标签而改变。
有些失去，是为了给真正的自我腾出空间。
繁星与尘埃，本就是一体的两面，关键在于你如何看待自己的位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