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十七日清晨，泉州的天空泛鱼肚白。

老张头像往常一样沿着东街晨练，路过向阳优焙时猛地刹住了脚步——那张熟悉的蓝色卷帘门死死地闭着，门上贴着张用透明胶带草草固定的A4纸，上面歪歪扭扭印着"暂停营业"四个字。

"咋回事啊？"老张头老花镜，鼻尖几乎贴到了玻璃上。柜台里的收银机还亮着，显示屏闪着"请放入纸币"的提示。展示架上躺着几个发硬的肉松面包，包装袋上凝结着水珠，像是被匆忙丢下的俘虏。

这家开了十二年的老店，连疫情最严重时都没关过门。

住在附近的李婶像发现新大陆似的，扯着嗓子在街坊群里喊："快来看啊，向阳优焙跑啦！"不到十点，店门口就聚集了二十多个手里捏着储值卡的街坊。穿拖鞋的王叔举着手机录像，镜头扫过那些愤怒的脸："看见没？我那六百多块钱的卡，现在连个屁都不值！"他大拇指上的金戒指在太阳底下闪着刺眼的光。

奶茶店打工的小吴凑过来看热闹："早就跟你们说过，充钱的都是傻子。"话没说完就被李婶白了一眼："小兔崽子别在这说风凉话，你妈卡还存着三百呢！"

店里飘出一股变质奶油的酸臭味。从门缝里能看到后厨的操作台还摊着面粉，几个鸡蛋壳散落在角落。墙上挂着的员工排班表停在七月十六日，当天的值班人员签名栏空着。更衣室里挂着几件工服，其中一个口袋露出一张电影票根——是最近上映的大片，日期就在关门前两天。

这事在泉州本地的论坛上炸开了锅。帖子标题一个比一个惊悚：《无良企业卷款跑路》《我的八千元血汗钱谁来赔？》。有个自称加盟商的网友发长文控诉，说他两个月前才交了五万加盟费和十万设备款，现在连个面包渣都还没卖出去。帖子底下很快就有人回复："劝你去看看龙岩的新闻，同一帮人去年就这么干了。"

龙岩那边的烘焙店确实遭遇过同样套路。先是大张旗鼓招商，然后突然关店，最后换个招牌在别处重来。有人扒出老板陈某志名下，光在福建就注册过"向阳""麦香""甜心坊"等七八个不同品牌的烘焙公司，个个都活不过三年。

商场里的新开甜品店倒是笑得合不拢嘴。店长站在门口派发传单："我们绝不搞什么储值卡，现买现付！"排队的人从头到尾都在讨论向阳优焙的事。"这年头，连银行都不一定靠谱，你还敢往面包店存钱？"染着一头紫发的女孩嚼着口香糖说。

工商局的投诉电话被打爆了。接线员老林的保温杯里泡着菊花茶，他对着电话那头的投诉者说："您这像第六十七个打电话说向阳优焙的了。"放下电话扭头跟同事吐槽："这帮人当初贪小便宜充钱时怎么不想想风险？"

老张头最后站在店门口抽了根烟，把储值卡撕成两半扔进了垃圾桶。回家的路上碰见推着小车卖馒头的老刘，车上挂着块硬纸板，写着"现蒸现卖，概不赊账"。老张头买了俩馒头，突然觉得这朴素的交易方式也挺好。

暮色渐浓时，几个穿制服的工人开始拆向阳优焙的招牌。电钻声惊飞了屋檐下的鸽子，蓝色招牌"哐当"一声砸在地上。对面奶茶店的霓虹灯适时亮起，照得那堆碎片闪闪发光。店长站在门口笑着招呼新客："第二杯半价啊！"

这事给泉州人上了生动的一课。社交媒体上有博主总结："千万别往面包店存钱，面包会过期，老板会跑路，只有吃亏是永恒的。"底下点赞最高的评论是："建议改成'别充钱'三个字就够。"

夜深了，曾经飘着面包香的街道只剩下垃圾桶里那些塑料卡片，在月光下泛着黯淡的光。而三公里外的商业中心，新入驻的网红甜品店灯火通明，收银台前排着长队，有人正举着手机扫码——哦，这次不是充钱，是要发朋友圈。